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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讀馮丹彤|壹心理專欄作者為何經受過創(chuàng)痛,有人立地成佛、有人為虎作倀?有過慘痛的經歷,為什么有人選擇把不幸施加于他人,另壹些則選擇避免讓他人經歷類似的不幸?在電影里,好人往往選擇讓他人不再經歷同樣或類似的不幸,大反派都是選擇把自身經歷過的不幸再施加給他人。美劇criminalminds里就有很多童年遭受過不幸,長大后把不幸施加于他人的罪犯。壹、什么樣的因素促...
馮丹彤|壹心理專欄作者
為何經受過創(chuàng)痛,有人立地成佛、有人為虎作倀?
有過慘痛的經歷,為什么有人選擇把不幸施加于他人,另壹些則選擇避免讓他人經歷類似的不幸?
在電影里,好人往往選擇讓他人不再經歷同樣或類似的不幸,大反派都是選擇把自身經歷過的不幸再施加給他人。美劇criminalminds里就有很多童年遭受過不幸,長大后把不幸施加于他人的罪犯。
壹、什么樣的因素促使他們做出不同的選擇?
貳、如何防止遇上遭受過不幸的人,把不幸施加給他人的情況?
人從離開媽媽的子宮的那壹瞬間開始,就開始面對各種復雜的環(huán)境、遭受層出不窮的不適感。子宮那種恒溫恒濕、無憂無慮、最適合人類居住的環(huán)境是再也回不去了。但是為了能夠生存下去,我們就需要發(fā)展各種應對環(huán)境要求、應對自身需要的策略。
最初可以是哇哇大哭、身體抽動、大喊大叫,慢慢長大后不止會哭,還可以自己尋求食物、找合適的人獲取滿足,再大壹些,就可以忍耐暫時的不適,朝向目標壹點點的努力實現最終的滿足了。
人在尋求身心的滿足和應對環(huán)境的要求過程中,內心總在有意無意的保持平衡。既不讓自己內心沒有新鮮體驗,變得無聊空洞,又不讓自己太過于忙碌、無暇顧及基本的身心狀態(tài)。但是這種平衡也是可以有動態(tài)變化的。人既可以在高考的壓力下拼命讀書,壹天只睡5個小時、學習超過15個小時,也可以長時間的無所事事,虛耗生命。這是內心的平衡力量的驅使下,內心有意無意做出調整的壹種表現。所以,維持了滿足身心需要和應付環(huán)境要求的心理動態(tài)平衡狀態(tài),是我們可以長久、穩(wěn)定生活的重要力量。
而創(chuàng)傷可以理解為打破了這種平衡,短時間內,突破了內心可以承受的焦慮。大量焦慮、極度的緊張讓內心無法代謝,只能用更幼稚的辦法來處理,即發(fā)生“退行”。平靜狀態(tài)下,處理問題的有效策略不起效了,轉而使用更簡單幼稚的辦法來抵擋。這是為什么人在遭受重大創(chuàng)傷后,很多人喝酒、抽煙、甚至吸毒、自殘的部分原因。尤其對于人格力量本身就不強,心理素質不佳的人而言,過度依賴于自我傷害的方式,使自己平靜下來,是他們的核心問題。
具體到題主的問題,所謂的好人,其實是從社會適應和是否有利于他人的道德層面來看的,而在深層心理學視角下,這是“利他”的方式來應對內心的創(chuàng)傷,通過幫助同樣遭遇的人來做出象征層面的彌補,減少無能感。但是這樣的代價比較少,也確實滿足了社會的需要、客觀上有利于他人。
你提到的電影我沒看過,但我對張國榮先生出演的《異度空間》比較熟,其中他飾演的心理醫(yī)生阿占在高中時目睹女友為她割腕、然后墜樓,他內心遭受了嚴重的創(chuàng)傷、也極為愧疚。女友用剪刀切斷動脈和身體下墜撞擊他面前轎車頂部的畫面不斷閃回,玻璃爆裂的聲音響徹他壹個個被噩夢驚醒的夜晚。所以在成年的助人工作中,在面對因為失戀、哀傷的問題找他咨詢的章昕時,明顯他有內心個人情感的浮現(電影中,通過他談話中不斷“閃回”畫面來表現這壹點)。當然這時的自發(fā)回憶,已經不再是創(chuàng)傷性的緊張、驚恐反應,而是變成壹般性的回憶,已經被內心整合,可以自由地表達和傾訴。而且,這段內心體驗有助于他的咨詢工作,更能感受和理解來訪者章昕面對失戀、自殘和與父母的溝通問題的感受,有助于幫助她走出心靈的困境。這是他使用了相對成熟和健康的“利他”防御機制。
而“把傷害施加于人”,解釋起來要比這個復雜得多,涉及到壹系列復雜的術語,我盡力而為。其核心問題是“認同”,即通常所謂的壹個人變得像另壹個人的心理機制,以此既可以拓展自己的能力,也可以起到防御過度焦慮的作用。但這個不展開講,只說涉及傷害他人的部分。
壹個攻擊性事件的發(fā)生,必然涉及了兩個角色:攻擊者和受害者。往往我們看到的是,攻擊者比較強大,受害者比較軟弱、無辜,遭受不幸對待,惹人憐愛。但是我們把視角拉到攻擊者的內心,就會發(fā)現,其實攻擊者具備傷害他人能力、知道怎樣可以傷害別人,往往與自身的經歷有關——往往這個攻擊者就是曾經的受害者。
說得有些抽象,舉例而言:我們上過學的人,都見識過校園暴力,但都是欺負人,男女生的方式,就有明顯差別。大多數女生欺負人時,攻擊者會辱罵、言語諷刺、挑撥大家和受害者的關系、背后說壞話等等,這是制造內傷(極端的情況先不說,的確網上最近女生群毆扒衣也是有的,但先討論壹般性的欺負);而男生的攻擊者方式往往簡單、直接壹些——單挑或者群毆,貳選壹。這種性別差異來自于男女生攻擊者自身經歷的不同:男生在家里遭受更多軀體的虐待、女生則更多遭受的是言語的攻擊,但他們在面對這些糟糕情景、面對無法處理的內心感受時,內心都發(fā)生了“攻擊者認同”的防御。雖然表面上他們在家受到傷害是委屈、害怕的,但是內心如果能認同攻擊者時,就盡可能遠離了“受害者認同”帶給自己的無能、無力、徹底絕望的糟糕感覺。雖然攻擊與被攻擊是壹段負面、糟糕的關系,但相對而言,攻擊者的角色是有力量的、強大而主動的,而受害者是無力的、懦弱和被動的。但是攻擊者和受害者,這壹對內在自體和客體的配對,以及連接他們之間的情緒,會壹起內化到受害者的心里。只是在下壹次,這些曾經的受害者,變成了攻擊者。因為在內心內化的兩個角色,他可以無意識的認同其壹,而把另壹個角色投射給對方。
比如《還珠格格》中的容嬤嬤,她老人家為什么知道針扎可以蹂躪壹個宮女的靈魂,那么興奮于去針扎那脆弱、無辜的紫薇姑娘?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深層心理學視角下,會認為她早年也是這么壹針壹針挨過來的。個中滋味她最清楚,只是她內心太孤獨了、太渴望別人可以了解這種痛苦了。所以逮著壹個機會時,終于是可以施展壹下,讓另壹個人知道自己無辜受害、滿肚子委屈、生不如死是怎樣壹番刻骨銘心的體驗了。這也就解釋了曾經的受害者為什么會渴望成為攻擊者,去欺負別人、去把自己的傷害讓別人也體會壹下:因為極度的孤獨、因為極度的渴望別人能了解自己曾經遭受的苦楚與絕望。仿佛只有用這讓對方感同身受的方式,才可以尋找壹個可以體貼自己、體會自己痛苦的小伙伴。只是這攻擊者\受害者,實在是在他的以往的體驗中,沒有學到、學會如何溫和、善意地去表達這種傷痛的感覺。但是這深藏在粗暴行為下的感覺卻壹直都在隱隱作痛、壹直都渴望走出內心壓抑的重負,所以只好以“見諸行動”的方式來見到陽光、展示給別人和自己。
可以簡單說,遭受不幸經歷的人,通過內化了向攻擊者認同和向受害者認同的內在客體聯接,試圖在內心來面對創(chuàng)傷帶給自己的焦慮、恐懼等糟糕情緒。但是這種配對出現的自體、客體聯接,會折射到現實的人際關系中,通過讓另壹個人承擔其中壹個角色(往往就是讓對方承擔受害者),來重演曾經糟糕創(chuàng)傷的情景。因為壹切記憶都會尋求再表達,壹切創(chuàng)傷也會不斷尋求再展現。
所以,令人哀嘆的是,如果壹個家庭里有家庭暴力,往往會壹代代延續(xù),兒子被父親打過,這個兒子長大了又打兒子,意識層面是說“叫你不好好學”、“叫你不聽話”,潛意識層面卻在表達“兒子,我真他媽希望你能理解我體驗過的痛苦”、“爸爸,我愛你,因為我正像你曾經對待我的方式,來對待我的兒子,我和你是壹樣的”。于是身體的毆打變成了壹種家族的文化:既是愛的表達、被理解的渴望,又是恨的延續(xù)、攻擊的傷害。壹代代的輪回,后之視今,亦如今之視昔。
到這里,可以回答第貳個問題了,如何中斷這個痛苦的輪回。
我覺得,從精神分析誕生那壹天起、甚至佛教誕生的那壹天起,人類就在回答這個問題。但是你也知道,弗洛伊德先生生前目睹了“壹戰(zhàn)”人類的相互殘殺,“貳戰(zhàn)”剛開始時,迫于反猶太的納粹的驅逐和迫害,客死于貳戰(zhàn)期間的英國,雖然他的咨詢實踐和精神分析理論,在那時已經有很大的社會影響力了;而佛教誕生后的2500年,無論印度、還是受到了強烈影響的中國,戰(zhàn)爭與屠殺就沒有停止。從文革的大量整人、批斗,到當下城管打人、患者傷醫(yī),都在述說著曾經的受害者們,在用行動迫使另壹群無辜的人,來理解與體驗他們曾經遭受的創(chuàng)痛。而精神分析和佛教的理解和解釋,既非常強大和完整,又貌似作用不大,可見單純的理解并不足以拯救蒼生,無論他說的怎樣的艱深和正確。
話題扯得太遠了,我自己理解,對于每壹個人體,我們都會遭受不同的傷害、經受不同的創(chuàng)傷,而心靈的成長注定在壹次次的創(chuàng)傷中歷練和完善。為了實現自己渴望被理解的夙愿,能以直接攻擊別人讓別人體會的方式,轉變到更有人文精神、更象征化、更容易別人接受、甚至變成壹種利他行為的方式,最核心的辦法就是“覺察”。這是弗洛伊德臨床實踐的目的、也是佛教修行的目的。
覺察,意味著你把內心糟糕、痛楚的感受,納入到可以意識的范圍、納入到可以理性看待、可以言語訴說的層面。只有這樣,我們才能有機會做出選擇,是繼續(xù)重演、不斷重復傷痛、以至于“子子孫孫無窮盡矣”,還是壹點點地面對痛苦、承受痛苦,壹點點地去表達這些傷心往事、壹點點地尋求解脫,還自己壹片內心清爽、自由的心境,給別人壹段自在、溫情的關系。無論到什么時候,我們都有得選擇。
直接攻擊別人,某個層面是很爽的事情,既能讓對方理解自己曾遭受的傷害、又能感覺自己強大、自己不再是那個楚楚可憐的受害者,但是攻擊者認同也是代價很高的應對方式。因為輕微的攻擊,會讓你失去朋友、戀人、搞壞人際關系,自己又回到孤獨之中,自己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嚴重的攻擊,會讓你失去事業(yè)、遭受法律嚴懲、失去自由乃至生命。所以覺察到自己攻擊別人的代價、覺察到自己的攻擊其實是在尋求壹種被深刻的理解、覺察到攻擊背后是自己難以面對的傷痛和孤獨時,這份覺察就已經解決了壹半問題。仿佛開車,在知道自己方向開錯時停下,這停下而不是壹錯再錯,就是壹種進步。這也是人性最可貴的地方、區(qū)別于動植物的地方,就是我們還有選擇,我們可以選擇在內心面對這種創(chuàng)傷與痛苦的回憶,而不是機械式的壹再重演下去。
最后想說的是,假如你正被愛人、朋友傷害,那么可以去理解壹下,他們曾經也被這樣傷害過,他們其實也很可憐,因為他們傷你壹千、自傷八百,而且還擔著攻擊者的罵名兒;如果你正在有意無意地傷害別人,那么學著去面對壹下內心的軟弱,你只是希望你的朋友、愛人能更深刻的體驗你的感覺,但目前只會這種傷害性的手段。而這也不是沒有解決的途徑,可以尋求專業(yè)的心理咨詢師、精神分析師的幫助,增進對內心各種混亂感覺的覺察、學會用愛用溫情去面對曾經的傷痛、學會以更容易被接受的方式來表達這些記憶。而不讓自己無法約束的行動,來直接演出這無法面對的記憶。也許我們都需要學習納博科夫先生,對內心溫情說——《說吧!記憶》。
問題較大、所以東拉西扯的也較多,但愿回答了壹部分你的疑問。你提問的質量很高!
祝好!
2015年6月24日黃昏
——寫于北京西土城藍芭咖啡
題圖:picography.c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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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馮丹彤,精神分析師,貳級心理咨詢師,長程動力取向心理治療師。喜歡讀書和寫作,喜歡通過體驗與覺察來實現更好的生活。qq:324722377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