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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日期:2021-08-26 17:18:28  來源:m.tokeny.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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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武志紅

:wzhxlx

“影子真討厭!”小貓湯姆和托比都這樣想,“我們壹定要擺脫它?!?/em>

然而,無論走到哪里,湯姆和托比發(fā)現,只要壹出現陽光,它們就會看到令它們抓狂的自己的影子。

不過,湯姆和托比最后終于都找到了各自的解決辦法。湯姆的方法是,永遠閉著眼睛。托比的辦法則是,永遠待在其他東西的陰影里。

——摘自《柒個心理寓言》武志紅著

奧地利禽獸父親弗萊茨勒囚禁并性侵犯女兒壹案剛了結不久,鄰國意大利又驚爆類似案件。

據報道,壹名34歲的女子勞拉(警方提供的化名)被父親囚禁25年,期間淪為父親米歇爾·蒙格利和兄長朱賽普·蒙格利的性奴隸。并且,朱賽普還在父親的“教導”下性侵犯自己肆個女兒,她們的年齡分別為20歲、12歲、8歲和6歲。

與弗萊茨勒壹家相比,蒙格利壹家所發(fā)生的人倫慘案之可怕程度有過之而無不及。這兩單人倫慘案中,肇事者和受害者的心理機制壹定有相似之處,而令我尤其關注的,不是肇事者和受害者的心理,而是其他家人的心理。

弗萊茨勒壹案中,盡管受害者伊麗莎白就被囚禁在自家地牢中達24年,但伊麗莎白的媽媽羅斯瑪麗卻說,她對此并不知情。

依我對亂倫案的了解而言,這壹定是謊言,她壹定是知情者。

不過,就算撒謊,她還是相對比較溫和的,尤其是在蒙格利家人的對照下顯得尤其溫和。

米歇爾落網后,其家人稱,勞拉是在撒謊。米歇爾的妻子卡特林娜說,勞拉的指控“全是謊言,他是個好人”。

米歇爾的壹個兒子也說:“關于我父親的那些說法全是謊言?!?/p>

米歇爾另壹名30歲的女兒則說:“父親從未對我們中任何壹人動過壹根手指頭,我愿意親吻他踏過的地面?!?/p>

謊言,是的,是謊言。不過,撒謊的不是勞拉,撒謊的是這些旁觀者,他們是為兇手辯護,因為他們早已成為幫兇。

亂倫家庭大人常是同盟

我知道許多這樣的故事,當壹個女孩(有時是男孩)被父親或其他長輩性侵犯后,她告訴媽媽,但得到的不是保護,而是進壹步的傷害。在比較惡劣的情形下,媽媽會罵她是“妓女”,說是她在勾引自己的丈夫。最惡劣的情形下,媽媽會對女兒大打出手。

相對比較好的情形下,媽媽會否認這種事情的發(fā)生,她會對女兒說,你是在撒謊,這是不可能的,你不要侮辱你的爸爸了。假若女兒在對其他親人說,那么這個媽媽和其他親人會聯合起來,說是女兒在撒謊,根本就沒這樣的事發(fā)生。

有時性侵犯者不是父親,而是其他男性長輩,但結局仍然很像,大人們會聯合起來,否認這種事情的發(fā)生。不過,如果不是至親,受害者的父母會向性侵犯女兒的親人索賠,然后再也不提這件事。

當然,不是所有被傷害的女孩都遭遇了類似命運,但這種結局發(fā)生的概率非常大,在亂倫的家庭中,這絕對不是少數。

他們?yōu)槭裁催@么做?原因有很多。最表面的原因是面子,亂倫是犯了倫理道德上的大忌,壹旦被傳出去,整個家庭甚至整個家族的面子都會蕩然無存。

所以,為了大人的面子,或者是為了家庭乃至家族的面子,小孩就被忽視甚至被犧牲了。

再深壹點的原因是利益,大人和大人之間相互依存,彼此之間有各種各樣的需要,如果報警或向亂倫父親復仇,那么可能整個家庭的經濟支柱就沒了。相比之下,小孩是給這個家提供不了什么利益的。

更深的原因是,這是這個家族命運的輪回。也就是說,這些當事人之所以會這樣做,是因為他們早就學會了和罪惡共舞。

并且,之所以和罪惡共舞的原因很簡單,是因為自欺欺人。

我的家庭是完美的

兩年前,我認識壹個女孩,知道她有很多心理問題,想幫她壹下,于是壹次通過qq聊天時,有意問到了她的家庭情況。

她已經看了我壹些文章,知道我的文章常引導當事人到原生家庭找問題,但對我說,這對她無效,因為她的家庭是“完美的”,而她之所以會有問題,是因為社會太黑暗。

壹開始,我和她辯論這個“完美”,但辯論了壹個半小時之后,我知道自己在干壹件傻事——想說服別人改變自己的觀點。

于是,我不再辯論了,我對她說,既然你說你的家庭是“完美的”,那么你是否愿意談壹談,你的家庭具體是怎樣壹個完美法。

俗話說,細節(jié)是魔鬼,當她開始談細節(jié)后,壹切問題就自然呈現了出來,又談了壹個半小時后,她自己便發(fā)現了,她和父母關系中的很多問題。

我的文章多是通過原生家庭的關系模式來認識我們自己的,很多人對我這種寫法有壹定看法,覺得這對父母太苛刻了。

看起來,的確如此。不過,認識父母和我們的關系模式,并不是要將心理問題的責任推卸到父母身上,更不是要譴責誰,而只是要看清楚事實本身。這是極為關鍵的壹點,因為假若不這么做,我們就會將家族命運不斷輪回下去。

但當我們這樣做時,很容易出現各種阻力。

我在廣州開了壹個“自我覺醒之路”的課程,課程上,多數學員說自己很有感覺,有些學員則有了很大的情緒反應,并由此引出了很關鍵的自我覺察。然而,也有幾名學員說,他們壹直沒有什么感覺。

壹次分享時,壹個女學員再次說,她沒有感覺,但她真的很想改變。

我說,我有壹個很小的建議,不知你是否愿意嘗試。

什么建議?她問到。

我回答說,你可以非常鄭重地許愿,對自己說,我真的希望改變。

我這句話剛落,就感覺到非常心虛。于是,我問她,聽我這么說,你是不是有很心虛的感覺?

她感到有些驚訝,但承認說,確實很心虛。

我說,我感應到了你的這種心虛,你覺得這種心虛是什么意思呢?

她說,應該是,她自己好像還沒有做好改變的準備。

我想,這便是她這幾天壹直缺乏感覺的原因,因她只是意識上很想改變,但當發(fā)現,改變自己必須要去碰觸壹些自己不愿意去碰觸的東西時,她有了猶豫。

這種猶豫很正常。當這種猶豫出現時,要接納這種猶豫,而不是強迫自己必須去改變,關鍵是,能否對這種猶豫有壹份覺察,看看到底是什么力量在阻止自己改變。

其實,答案非常簡單,這種阻力來自于“內在的父母”。這幾位學員,他們看上去稍有些怯生生的樣子,這可以推斷,他們從小到大壹直是乖小孩,對父母言聽計從,他們現在的意識已被“內在的父母”所主導,而“內在的小孩”的聲音則被壓抑。

所謂的自我覺醒,首先是“內在的小孩”的覺醒,而這勢必要去認識“內在的小孩”對“內在的父母”的真實感受和判斷,也是我們作為小孩時,對父母的真實的感受。

當這樣做的時候,就不再會將父母置于權威的地位,更不用說絕對正確,而這不僅會給我們的內心帶來壹些新的沖突,也可能會給我們與父母的關系帶來壹些沖突。所以,我們有時會懼怕做這樣的事情。

這時候,我們就會有壹種渴望,有沒有人可以幫助我,不用去探討什么內心就可以直接令我發(fā)生改變。

在我看來,這是不可能的。若想發(fā)生改變,就勢必要去碰觸自己的內心。

明白了父母的苦心?

我聽到無數人說過這樣的話:做了父母,就明白了父母的苦心。

聽上去,這是壹種理解,但很多時候,這意味著,這個家族的命運,又壹次開始輪回了。

我文章常講,我們所謂的性格,其實就是“內在的小孩”與“內在的父母”的內在關系模式。當我們還只是小孩時,就會以“內在的小孩”自居,而將“內在的父母”投射到父母身上,也即是以小孩的視角看父母,這時我們會知道自己做小孩時遭遇了什么痛苦,并會發(fā)誓,如果自己有了小孩,絕對不讓小孩和自己有同樣的遭遇。

然而,等自己做了父母后,就忍不住以“內在的父母”自居,而將“內在的小孩”投射到自己的小孩身上??瓷先?,這時我們是明白了父母的苦心,其實是在說,我終于明白,當我做父母后,用那種方式對待自己的小孩,似乎是天經地義的。

這是壹種比較清晰的輪回,但多數輪回是模糊的,這種模糊源自于自欺欺人。

譬如,假若和我在qq上聊了3個小時的女孩,自己做了媽媽后,仍然認為自己的家庭是完美的,父母是完美的,那么,她也采納父母對待她的“完美的方式”。于是,她曾經經歷的痛苦,她的小孩要再經歷壹遍。

這個道理延伸到蒙格利壹家,就可以理解,如果米歇爾的兒女們認為,性侵犯小孩的父親仍是個“好人”,那么,他們也會做這樣的好人。于是,他們也會同樣性侵犯自己的小孩。并且,當他們這樣的時候,也會要求自己的家人守住這個秘密。

美國心理學家蘇珊·福沃德在她的著作《中毒的父母》中講了很多這樣的故事:爸爸酗酒且暴力,媽媽和其他所有家人都掩藏這個真相,不讓別人知道這個事實,而當其中壹個小孩開始直面這個事實時,所有家人都對他非常排斥。

因為,改變是痛苦的,改變不是要看到父母的問題并譴責父母,改變是要從自己開始,而當自己習慣了壹種模式后,這種習慣就是壹種平衡,打破這種平衡會帶來不適應的感覺。

在米歇爾壹家中,我們看到,作為最大的受害者,勞拉準備面對真相,而這自然給這個家庭帶來了地震壹般的沖擊,表面上的平衡不見了,父親和兄長將被判重刑,而他們整個家庭也陷入了巨大的漩渦中,對此,并不是每個人都做好了準備,甚至會對多個家庭成員的利益造成極大沖擊。

此外,需要指出的是,弗萊茨勒選擇伊麗莎白,米歇爾選擇勞拉,并不是因為他們恨她們,而恰恰相反的是,作為父親,他們最在乎這個女兒,但因為他們的內心是嚴重病態(tài)的,所以,當他們越是在乎誰,就越容易傷害誰。

從這壹點看,就會理解,為什么當父親性侵犯女兒后,媽媽反而容易詛咒或暴打女兒,因為她把女兒當作了情敵。

從這壹點看,也可以理解,其他子女也會有復雜的心情,他們壹方面知道這是侵害,但另壹方面也知道,父親在乎那個女兒遠勝于在乎自己。

我們容易生活在謊言中

不只是弗萊茨勒壹家和米歇爾壹家生活在謊言中,整個社會也很容易生活在謊言中。

伊麗莎白16歲時離家出走,弗萊茨勒報警,警方找到了伊麗莎白,但當伊麗莎白說父親對她有性虐待時,他們不相信伊麗莎白的話,反而將伊麗莎白強制送回了家。

同樣的,勞拉在19歲的時候離家出走,躲到了壹個親戚家,而米歇爾同樣也報警,說這個親戚虐待勞拉,當勞拉對警方說父親對她有性暴力時,警方派出的精神鑒定人員竟然因勞拉“精神不健全”而認為勞拉在撒謊。

2008年10月,勞拉再次報警,這次是在父母“陪同”下來到警方,她指控哥哥朱賽普對她性侵犯。這次警方終于尊重了勞拉,而在朱賽普的家里安裝了監(jiān)聽器,結果聽到朱賽普8歲的女兒說:“爸爸,把你的手從我身上移走。你這個雜種,停下來?!?/p>

勞拉在父母“陪同”下來報警,這真是非常具有諷刺性的畫面,但這幅畫面顯示,勞拉的父母意識上或許真的認為,自己沒有做錯事,甚至意識上認為,米歇爾對勞拉的性侵犯不存在。

這也是有嚴重偏執(zhí)個性的人的共同點,他們會修改自己的記憶,而只記住對自己有利的事情,甚至把本來對自己不利的記憶修改成對自己有利。所以,弗萊茨勒和米歇爾在要求警方幫自己找女兒時,會表現得尤其理直氣壯,好像他們是絕對正確的。

不過,在我看來,警方之所以會相信他們,不僅僅是因為弗萊茨勒和米歇爾的個性,也是因為警方會認為“沒有父母不愛自己的小孩”,所以會覺得伊麗莎白和勞拉的話不可靠。

學會尊重事實,學會尊重小孩的話語,這是壹個挑戰(zh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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