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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被實現(xiàn)的愿望的90后非主流爆炸發(fā)型詛咒

更新日期:2021-09-02 11:12:13  來源:m.tokeny.cn

導讀文/武志紅日本小說家村上春樹在他的短篇小說《再劫面包店》中寫了這樣壹個莫名其妙的故事:壹天夜里,剛結(jié)婚不久的小兩口突然醒來,兩人都餓得不得了,把家里所剩無幾的食物掃蕩壹空,那種饑餓感仍然無比兇猛。這不是壹種正常的餓,妻子說:“我從來沒有這么餓過?!边@時,“我”不由自主地回了壹句話:“我曾經(jīng)去搶劫面包店?!薄皳尳倜姘晔窃趺匆蓟厥??”妻子揪住這...

文/武志紅

日本小說家村上春樹在他的短篇小說《再劫面包店》中寫了這樣壹個莫名其妙的故事:

壹天夜里,剛結(jié)婚不久的小兩口突然醒來,兩人都餓得不得了,把家里所剩無幾的食物掃蕩壹空,那種饑餓感仍然無比兇猛。這不是壹種正常的餓,妻子說:“我從來沒有這么餓過。”這時,“我”不由自主地回了壹句話:“我曾經(jīng)去搶劫面包店?!?/p>

“搶劫面包店是怎么壹回事?”妻子揪住這句話問了下去。

原來,年輕時,“我”曾和壹個最好的哥們?nèi)尳倜姘?,不是為了錢,只是為了面包。

搶劫很順利,面包店老板沒有反抗的意思。不過,作為交換,他想請兩位年輕人陪他壹起聽壹下瓦格納的音樂。兩個年輕人猶豫了壹下,但還是答應了。畢竟,這樣壹來,就不是“搶劫”面包,而是“交換”了。

于是,在陪著老板聽了瓦格納的音樂后,兩個年輕人“如愿以償”地拿著面包走了。

然而,“我”和伙伴非常震驚,連續(xù)幾天討論,是搶劫好,還是交換面包更好。兩人理性上認為,交換非常好,畢竟不犯法。但是,從直覺上,“我”感受到壹些重要但不清楚的心理活動發(fā)生了,“我”隱隱覺得還是不應該和店老板交換,相反該用刀子威脅他、直接將面包搶走就是。

這不僅是“我”的感覺,也是伙伴的感覺。后來,兩人莫名其妙地再也不聯(lián)系了。

對妻子講述這件事時,“我”說:“可是我們壹直覺得這其中存著壹個很大的錯誤,

而且這個錯誤莫名其妙的在我們的生活中,留下了壹道非常黑暗的陰影……毫無疑問地我們是被詛咒了!”

“不僅你被詛咒,我覺得自己也詛咒了。”妻子說。

她認為,這就是這次莫名其妙而又無比兇猛的饑餓感的源頭。要化解這種饑餓感,要化解這個詛咒,就必須去完成這個沒有完成的愿望——真真正正地再去搶劫壹次面包店。

最終,新婚的兩口子開著車、拿著妻子早就準備好的面具和槍,扎扎實實去搶了壹次面包店——壹個麥當勞。

我是在2000年第壹次讀了這個短篇小說,覺得莫名其妙。村上春樹到底在說什么啊?真是壹篇怪誕的小說。

但是,前不久,在和幾個心理醫(yī)生朋友閑聊時,忽然間仿佛徹底明白了村上春樹這個短篇小說的寓意:未被實現(xiàn)的愿望,具有多么強大的力量!腦子里蹦出這樣壹句話后,感覺上,記憶中藏著的許多恍恍惚惚的事情都在剎那間得

到了無比清晰的解釋。

譬如,美國男子蓋茨比是壹個億萬富翁,他再次遇到前女友戴西。戴西因渴望紙醉金迷的生活,已嫁給壹個紈绔子弟湯姆。湯姆的家境已沒落,而戴西也渾身上下散發(fā)著對物質(zhì)生活的渴求。不過,蓋茨比仍癡迷不減,繼續(xù)狂熱地追求戴西,并用巨資資助她的家庭。然而,戴西也仍和以前壹樣不在乎蓋茨比,不僅和丈夫壹起利用他,甚至還參與策劃了壹起車禍,害了蓋茨比的性命。

這是沒有結(jié)果的初戀留下的詛咒。對蓋茨比而言,沒有在戴西身上實現(xiàn)的愿望,猶如壹個魔咒,他似乎只有實現(xiàn)這個愿望,這個魔咒才能解除。

這是美國作家菲茨杰拉德在他的小說《了不起的蓋茨比》中所描繪的壹個悲劇。

現(xiàn)實生活中,也有許多例子顯示,不曾完結(jié)的初戀是最常見的魔咒之壹,令許多人為之付出巨大的精力。

去年陸月,壹家媒體報道了這樣壹件事:壹名80歲的老人馬德峰,在長達47年的時間里壹直在尋找初戀女友,最終通過這家報社得以圓夢,知道了初戀女友的下落。這種未被實現(xiàn)的愿望,為什么會有如此巨大的力量?

對此,可以用完形心理學給予解釋。完形心理學是源自德國的壹個心理學流派,其核心概念就是完形,大概意思是,我們會追求壹個完整的心理圖形。壹個有始有終的初戀,不管結(jié)果是走向婚姻的殿堂還是分手,只要有明確的結(jié)果,就是壹個完整的心理圖形。然而,假若初戀無果而終,就是壹個沒有完成的心理圖形。那么,我們會做很多努力,渴望完成它。

馬德峰老人和初戀女友因為組織的反對而不能結(jié)婚,這不是自己的意志的結(jié)果。并且,分手后,兩人失去了聯(lián)系。這兩個原因加在壹起,導致馬德峰在這壹件事上的心理圖形有很大的不完整感,這是令他在后來的47年時間中不斷尋找初戀女友的重要動力。

馬德峰老人的這種心態(tài)其實并不罕見,有報道稱,山東青島壹家機構(gòu)甚至專門推出了壹項特別服務——“代孤獨老人尋找初戀情人”。她現(xiàn)在為5年前活,5年前為10年前而活。完形的概念固然不錯,但相對而言,我更樂意從“意志”這個詞匯來分析這些事情。

此前,我曾寫道,心靈成長的第壹定律是“成為自己”,也即自己為自己的人生做選擇,自己為自己的人生負責。換壹句話來說,“成為自己”其實就是“意志的勝利”,即我們渴望自己的意志能得以展現(xiàn)并獲得勝利。

我們的意志無處不在,并且很容易受到阻礙,于是,我們也很容易有許多愿望不能實現(xiàn),也由此很容易受到“未被實現(xiàn)的愿望”的詛咒。

壹個讀者給我寫了壹封長信,講述她的人生多么苦難重重。她的信很長,讀起來很苦,大概的脈絡是,10年前,她愛壹個男子a,但父母給她介紹了壹個男人b,并且逼她嫁給b。她壹直是乖乖女,于是答應了。

然而,對a的沒有實現(xiàn)的情感就成了壹個魔咒。5年后,她遇到了a,情感大爆發(fā),瘋狂地和a陷到了壹起。但a已不是5年前的a,他已結(jié)婚生子,雖然和她纏綿在壹起,但并不想瓦解自己的家庭。她有很強的道德感,沒有責怪a,沒有強行拆散a的家庭,帶著點“圣人感”離開了a的生活。

但又過了5年后,她陷入了深深的苦惱,她恨a為什么不和她壹起,也恨自己,她抱怨自己為何當時沒有對a大發(fā)脾氣,為什么表現(xiàn)得那么好。

讀這封長信,給我的感覺是,她似乎壹直生活在過去中,她的行為似乎壹直過去數(shù)年前被壓抑的愿望的展現(xiàn)。她不尊重自己此時此地的感受、此時此地的愿望,相反壓抑它們。她以為,這些感受和愿望可以輕易被否認、輕易被壓制。然而,過了數(shù)年后,這些未被實現(xiàn)的愿望成了無比強大的力量,就如魔咒壹般詛咒了她,令她不能自拔。于是,現(xiàn)在她為5年前的愿望而活著,5年前又為10年的愿望而活著。總之,她壹直不能生活在此時此地。

讀這封長信的時候,我壹度感到非常難受,覺得她信中充滿抱怨,宛如祥林嫂壹般。然而,略壹沉思,我很快明白,這是壹個極其普遍的現(xiàn)象。其實,我們每個人都有無數(shù)愿望被壓制,我們現(xiàn)在所表達的,壹樣常常是過去被嚴重壓制的愿望。

最常見的現(xiàn)象是,小時候,我們所產(chǎn)生的但不能實現(xiàn)的諸多愿望,我們都會在長大后表達出來。哪怕這些愿望看上去再不合理,它們也仍然有著無比強大的力量,我們盡管理性上意識到了它們無比不合理,但卻難以擺脫它們的控制,就像是中了魔壹樣。

譬如,許多女子,喜歡有暴力傾向的男人,認為那樣才是男人味,她們對通常意義的好男子是沒有什么興趣的。

如果仔細聊下去,就會發(fā)現(xiàn),這些女子,她們通常都有壹個暴烈的老爸,挨過老爸的訓斥、暴打和嚴格的管教。她們的心底,壹方面對老爸有憤怒,但另壹方面又有過強烈的渴望,渴望通過自己的努力,改變老爸的暴力傾向,讓他能對自己好壹些。

然而,童年的這個愿望,和幾乎所有試圖改造父母或其他重要親人的愿望壹樣,99%的時候會失敗。于是,這個沒有被實現(xiàn)的愿望深埋在心底,仿佛成了壹個魔咒,到了成年時發(fā)揮起巨大的作用,令她們會莫名其妙地癡迷那些暴力的男子。盡管遭受了許多折磨,但仍癡迷不悟。

我自己也不例外。小時候,因為壹些原因,我很少玩耍。這個行為,看上去是我主動選擇的結(jié)果。但是,少年沒有不貪玩的,這是小孩們的自然愿望,也是壹個必經(jīng)的心理階段。童年時,我這個愿望未被實現(xiàn),結(jié)果它被壓到心底,成了我的壹個魔咒,到成年后反而更劇烈地爆發(fā)出來。讀研究生期間,我曾長時間嚴重迷上電腦游戲,有兩個游戲打到自夸全球無敵手,甚至工作以后,也仍然會偶爾消失壹段時間,瘋狂地打電子游戲。

這是壹種愿望的彌補。童年時所失去的,成年后又追了回來。

現(xiàn)在,常有報道說,某名校的大學生,因沉溺于網(wǎng)絡而掛了許多門課。為什么會這樣呢?壹些詳盡的報道本身就給出了答案:這些沉溺網(wǎng)絡的大學生,從小到大壹直在親人的嚴格管制下刻苦學習,普遍缺乏玩耍的機會。由此,他們對網(wǎng)絡的沉溺,其實常常也是被壓制的愿望的彌補性的表達。

重讀《再劫面包店》后,“搶劫面包店”就成了我和心理醫(yī)生朋友們調(diào)侃時的壹個口頭禪,因為的確發(fā)現(xiàn),“中了魔壹樣去展現(xiàn)未被實現(xiàn)的愿望”,能夠解釋無數(shù)的現(xiàn)象。

前面提到的,都是壹些很重要的愿望。但也有很多時候,我們會被壹個未被實現(xiàn)的很小很小的愿望所詛咒,而去干壹些傻事,于是犯了重大的錯誤。

村上春樹在他的長篇小說《挪威的森林》中細致地描繪了這壹現(xiàn)象:女主人公綠子渴望男主人公渡邊陪她過夜,渡邊怕違反學校紀律不敢這樣做,于是,綠子對他說,如果他不愿意陪她,她就會坐在地上哭,哪個男人過來第壹個和她搭訕,她就和這個男人睡覺去。

渡邊只是違逆了她壹個小小的愿望,但她卻想為這個未被實現(xiàn)的愿望去犯壹個重大的錯誤。這是意志的嬌縱,也是意志的較量,渡邊愛綠子,最后讓了步,冒著被學校發(fā)現(xiàn)他違反紀律的危險,陪了綠子壹夜。

戀愛中的失落,未必是愛的遺憾,而可能是意志的挫敗。

警惕“愿望的接力”

《再劫面包店》中,本來,“我”的意志是搶劫面包,如果成功了,就是“我”的意志的勝利。然而,面包店的老板用瓦格納的音樂做個交換,就將“我”的意志給抹去了,變成了他的意志。意志的較量可能是人際關(guān)系中最普遍的現(xiàn)象。并且,關(guān)系越親密,這種較量可能越常見。于是,最親密的關(guān)系不僅最可能是溫暖的港灣,也最可能是相互的地獄。

在家庭中,我們最容易見到意志的強加,上壹代人沒實現(xiàn)的愿望,強加到了下壹代人的身上。這可以被稱為“愿望的接力”。但是,與接力賽不同的是,下壹代人的生命意志被嚴重壓制了。

美國心理學家弗蘭克曾對我講過這樣壹個真實的故事:

美國男子斯科特,從最好的法律院校以最優(yōu)異的成績畢業(yè)。但拿到學位的當天,他乘飛機去了西班牙,從此再也沒有回過家。父親夢想他做律師,但他以極端的方式羞辱父親——在西班牙壹個島上以販賣毒品為生。

這種羞辱,其實是斯科特試圖對父親的意志說“不”。原來,斯考特根本不想學法律,是父親逼他學的,父親將自己的意志強加在了斯科特的頭上。

不過,父親為什么這么做呢?原來,他不過是通過兒子在完成自己未被實現(xiàn)的愿望。

成為壹名律師,是斯科特的父親的夢想,但遭到了斯科特的祖父的強烈反對,斯科特的祖父強行要求斯科特的父親接手了家族的生意。于是,斯科特父親的意志失敗了,他的愿望被壓制了,最終,他試圖通過兒子來實現(xiàn)自己未被實現(xiàn)的愿望。

小時候,斯科特不能對抗父親的意志。但長大后,他有了自己的力量,開始肆意表達自己的意志。父親想讓他成為律師,結(jié)果他成為了壹個犯罪分子。父親不讓他養(yǎng)小動物小植物,因為父親認為這是“娘娘腔的愛好”,而他現(xiàn)在在家里陽臺上種滿了植物,還養(yǎng)著7只寵物龜,他還在打造壹艘船,夢想環(huán)游世界。

許多家長不明白,自己從來都是教導小孩做壹個守規(guī)矩的好人,但為什么小孩最后變成壹個“壞蛋”。那么,斯科特這樣的故事就是答案。

在我的博客上,壹個網(wǎng)友表達了同樣的心理,她寫道:“小時候,老媽總是不給我吃甜筒,長大后,我吃雪糕就獨愛甜筒,不明所以的執(zhí)著,也是這個道理吧?”

所謂的兒童多動癥,也可以從這壹點上找到部分原因。我所了解的壹些兒童多動癥的案例,他們無壹例外都在家中受到了太多的限制,這個不能做,那個也不能做,壹切都要聽大人的。結(jié)果,他們的意志受到了極大限制,他們內(nèi)心中有無數(shù)未被實現(xiàn)的愿望。也就是說,他們遭受了無數(shù)的大大小小的詛咒。他們的多動癥,其實只是在表達這無數(shù)被壓制的愿望而已。

解決之道:承認失去,學會哀傷

我們渴望成為自己,這是最大的生命動力。同時,我們又渴望關(guān)系,這幾乎是同等重要的生命動力。然而,關(guān)系,尤其是親密關(guān)系,壹方面給了我們極大的幸福和快樂,另壹方面也是關(guān)系雙方的意志的較量,從而會給我們留下許多未被實現(xiàn)的愿望。

那么,我們該怎么辦,難道只有聽憑這些魔咒的詛咒嗎?譬如,小時候沒有玩耍過,大了就必須得放肆壹回?以前沒有得到壹個戀人,以后必須想盡壹切辦法得到他(她)?

第壹次搶劫面包店沒有成功,被老板“戲?!绷耍捅仨氃俳倜姘??

當然不是,其實還有壹個簡單直接的化解辦法——接受失去、學會哀傷。所謂接受失去,就是直面事實,承認有壹些東西的確已經(jīng)失去了,這是不可逆轉(zhuǎn)的事實。當做這個工作時,我們勢必會產(chǎn)生哀傷。所接受的失去越大,所產(chǎn)生的哀傷就越重。

以前,我在我的文章《心靈的柒種兵器之壹:最純的悲傷幫你告別悲慘往事》中提到過壹點:哀傷,是完結(jié)的力量,是幫助我們告別悲劇的幾乎唯壹途徑。

學會哀傷,也許是最重要的人生智慧之壹。只有學會哀傷、懂得放棄,我們才會從無數(shù)大大小小的魔咒中解脫出來。

哀傷,是精神分析學派的心理醫(yī)生做心理治療時壹個核心的工作,敏銳的心理醫(yī)生隨時會發(fā)現(xiàn),來訪者的許多問題,都是因為沒有接受失去并學會哀傷。

譬如,假若我在讀大學時接受了心理治療。那么,我就會在心理醫(yī)生的幫助下說出這樣的話:“是的,童年時做小大人,沒怎么玩過,這是壹個很不快樂的事,是令我非常非常難過的事情。以前,我不愿意承認這壹點?,F(xiàn)在,我承認它是個事實,是個不可逆轉(zhuǎn)的事實,承認在這壹點上,我的童年的確并不快樂?!?/p>

理性地說這句話沒有意義的,但假若我說這句話時,帶著強烈的悲傷,甚至淚如雨下。那么,隨著這個哀傷的表達,我也就做了壹個結(jié)束的工作,即結(jié)束了我心中的那個魔咒——“不行!我壹定要好好玩耍!我壹定要把失去的給彌補過來!”

如果蓋茨比接受了已經(jīng)失去戴西的事實,并為此深深地哀傷,他就可以不必再次沉溺于對戴西的迷戀了。

如果斯科特接受了事實,并為此深深地哀傷,他就可以壹輩子生活在對父親的叛逆中。

如果你曾有相對悲慘的往事,那么,請承認它并為它哀傷。這幾乎是告別悲慘往事的唯壹途徑。

相反,假若你心有不甘,拒絕承認自己的不幸,拒絕承認失敗或失去,拒絕哀傷,甚至還強裝笑臉。那么,不管你看似多么成功和快樂,你其實仍是在繼續(xù)遭受它的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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