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子坤來源:叁點壹彎鉤(ID:sandianyiwangou)這兩年來,我給身邊的很多同學(xué)留下的印象就是越來越不合群,原因是他們組織的很多聚會,每每邀我參加,都遭拒絕,反正我總是有壹堆拒絕的理由。但是每次拒絕的時候我又很緊張,拒絕完了之后又有些內(nèi)疚。因為每當我拒絕的時候,總能從邀請的人的言辭中聽得出對我的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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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dǎo)讀">牟子坤來源:叁點壹彎鉤(ID:sandianyiwangou)這兩年來,我給身邊的很多同學(xué)留下的印象就是越來越不合群,原因是他們組織的很多聚會,每每邀我參加,都遭拒絕,反正我總是有壹堆拒絕的理由。但是每次拒絕的時候我又很緊張,拒絕完了之后又有些內(nèi)疚。因為每當我拒絕的時候,總能從邀請的人的言辭中聽得出對我的揶...
這兩年來,我給身邊的很多同學(xué)留下的印象就是越來越不合群,原因是他們組織的很多聚會,每每邀我參加,都遭拒絕,反正我總是有壹堆拒絕的理由。
但是每次拒絕的時候我又很緊張,拒絕完了之后又有些內(nèi)疚。
因為每當我拒絕的時候,總能從邀請的人的言辭中聽得出對我的揶揄、嘲諷,甚至不惜壓上自己的“面子”來逼迫。
這顯得我很不近人情,甚至有點自絕于眾。
事實上,我回想我的成長史,就是壹部背叛史,最早背叛的就是我老家同村的熟人,記得上高中后,我回家就不再怎么愛說話,和同村人見面只是禮貌性地打個招呼,而且整天窩在家里也不出門,這讓同村的人覺得“我被書念傻了”。
這樣的評論被傳到我家人的耳朵里,好讓我父親沒面子,后來我找機會就此和父親做了壹次深刻的探討,方才安了父親的心,彌合了父親受傷的自尊。
上大學(xué)后,不自覺地我就和幾乎所有初中、高中同學(xué)切斷了鏈接。
而現(xiàn)在畢業(yè)幾年時間,我又不自覺地和大多數(shù)大學(xué)同學(xué)切斷了鏈接。
每每不合群,總會被人說叁道肆,大多都是負面的評價,這讓我內(nèi)心也不舒服。
所以,我想盡可能從更深的角度來分析壹下“不合群”到底是怎么壹回事?
在中國文化中,“不合群”之所以被看做是壹個很負面的標簽,這與中國文化有很大的關(guān)系。
中國人都離不開人情磁力場,在這個人情磁力場中,會“做人”是首等重要的事。
所以,我們從小就被教導(dǎo)要“先做人,在學(xué)藝”,即便到了大都市,父母把小孩的“人品”看得還是比學(xué)習(xí)成績更重要。
事實上,現(xiàn)在父母在意的“人品”和我們小時候被教導(dǎo)的“做人”是壹回事。
說的再直白壹點,“做人”就是壹方面要懂得別人對你的心意,并且能夠以對方期望的方式接受這個心意,同時你也要學(xué)會如何時時地向別人表達心意,也就是你在人際交往中要學(xué)會怎樣“處處以對方為重”。
有人說,中國人是沒有靈魂的。
因為在中國文化中,強調(diào)“貳人”關(guān)系,也就是儒家文化宣揚的“仁”,你的心意有到對方身上,讓對方能感受到,這就叫“仁”,也就是壹個人只有融入到“叁綱伍?!边@樣的貳人關(guān)系世界這才能體現(xiàn)壹個人存在的價值,而單獨的個體是不道德的,也是沒有靈魂的。
中國人沒有靈魂,也體現(xiàn)在中國人注重“身”而不注重“心”,也就是中國人往往通過照顧別人身的方式來表達心意,最典型的表現(xiàn)就是“
所以,在餐桌上“勸吃”、“勸酒”的過程就是對方向你表達心意的過程。
如果你推叁阻肆,就是不接受對方的心意,就是“不仁”,就是不會做人,也就是不道德的表現(xiàn)。
如果我們明白這壹點,也就了解了中國人為什么特別熱衷于勸吃、勸酒,因為這是在爭著做人,即便到了市場經(jīng)濟時代,大家努力的方向仍然是“安身”——住更大的房子、買更好的車,這被孫隆基先生稱作“安身競賽”。
這讓我想起我回我老家的時候,去鄰居家閑逛,鄰居給我發(fā)煙我不抽、倒酒我不喝、泡茶也不需要。
結(jié)果搞得這位鄰居大媽極其慌亂,她的心意到不了我身上,所以她心里很不自在,用心理學(xué)的說法就是有點自戀受損。
所以她為讓自己舒服壹點,只能半帶嗔怪半帶慌亂地說:“你這人怎么這么尊貴……我該怎么招待你呀?瓜子你總吃嘛……”說著端出來壹碟瓜子,我只能吃了,否則就是極其的不道德、極其的不會做人。
那么,為什么中國人要學(xué)著拼命地做人呢?
我們前面說了,中國人的文化是由“貳人心意相通”構(gòu)建起來的集體文化,個體被嚴重壓縮,并且個體往往被看做是不道德的主體,比如“孤男寡女”、“孤家寡人”都不是什么好詞。
既然個體是不允許單獨存在的,那么每個人就只能融入到群體里面去,而學(xué)會做人,就是合群的最有利手段,或者說要合群就必須會做人。
所以,在我們的文化架構(gòu)中,不合群就被看做沒出息的表現(xiàn)。
因為合群的目的是為了能在社群吃得開,而吃得開的潛臺詞就是相互利用,只有合群了,你才能夠利用別人,也能夠被別人利用,這就是我們經(jīng)常說的“人情”、“關(guān)系”。
所以,不合群,言外之意就是你沒法利用別人,也不能夠被別人利用,那這在由“熟人圈子”相互賴以生存的社會就很難生存下去,所以這就是沒出息、沒能力的表現(xiàn)。
從這個角度來說,我特別能體會我父親因為我不合群而沒面子的感受,同時我們也就明白了為什么不合群會遭人詬病。
可能有人要問:你分析的頭頭是道,你為什么就不能合群呢?
盡管我想得很清楚,但是我就是合不來。因為,我在那些我“背叛”過的圈層里找不到身份認同,而我又不想過分壓縮和委屈自己,所以沒法合。
表面上看,說得好聽壹點,就像我老家那位鄰居大媽說的,是“尊貴”;說得不好聽壹點,就是“架子大”,這在我們的文化里面,更是被大家所鄙夷的。
但從心理成長的角度來看,是我主動選擇了和大家隔離,因為追求人格獨立,尊重自己的感受,不想被別人強制壓縮,所以變得不合群。
也可以說,因為我不認同那些我“背叛”過的社群,所以我潛意識對那些社群有敵意,因此我把對那些社群的敵意投射為社群環(huán)境的不安全,所以我會覺得非常不自在。
就像我文章開頭所說的,經(jīng)常拒絕大學(xué)同學(xué)聚會,因為每次聚會的主題就是吃、喝、閑扯淡,而且每次都要花大半天時間,我實在是沒法認同,所以這樣的社群我壓根就合不來。
人的成長,可能大抵上就要經(jīng)歷這么叁個階段:
看山是山,看水是水;
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看山還是山,看水還是水。
我們都曾完全融入我們成長的那個環(huán)境,但隨著成長,就慢慢“背叛”了。
所以再回到原來的社群里,就各種不自在,不舒坦,即便你努力去合群,去適應(yīng),也像裹腳女人走路壹樣少了些自然,多了些人為的不得已的做作,而且還有被他人詬病和非議的風(fēng)險。
當壹個人成長到第叁階段,或許就會多壹份廣闊和包容,沒有了隔離、敵意,有的是壹種真正的自我認同。
我尚未成長到第叁階段,所以我并未體會過第叁階段的美好。
但我確定無疑的壹點是:
不合群,是壹個人成長的必經(jīng)階段,但不論好壞,都是個人內(nèi)心的體驗,不應(yīng)該把不合群和沒出息等同起來,尤其在我們當下這個時代或者不遠的未來。
因為我們所處的這個時代,是密切社群(也可以稱作“熟人社會”)正在被瓦解的時代。
赫拉利在《人類簡史》壹書中說,由熟人圈子建構(gòu)的互幫互助、賴以生存的生態(tài)圈已經(jīng)瓦解,逐漸被國家和市場代替,這場瓦解社群的革命正在向由夫妻貳人組建的核心家庭蔓延。
即便在農(nóng)村,平日的耕作已經(jīng)實現(xiàn)機械化,需要別人幫忙的事情越來越少。
建房子有專門的施工隊,按照工作時日照付工錢即可,即便辦紅白喜事這種需要短時間協(xié)調(diào)眾多人數(shù)勞作的活動,也逐漸由市場解決,婚禮有司儀公司,飯菜有專門的大廚及服務(wù)隊。
城市就更不用說了,原來依賴熟人社群才能完成的事,現(xiàn)在全部交由國家和市場了。
所以,在這個時代,不合群和沒出息之間已經(jīng)沒有了任何聯(lián)系,因為我們不再需要通過在吃得開而吃熟人或者被熟人吃。
“不合群就等于沒出息”的思想觀念是在賴以相互生存的熟人社會形成的意識形態(tài)。
在密切社群瓦解,其功能交由國家和市場代理的社會里,人們對于合群的迷戀和需要,就像用奶瓶喂養(yǎng)的嬰兒對媽媽乳房的迷戀和需要壹樣,只具有心理安慰作用,而不涉及謀生能力問題。
密切社群瓦解,核心家庭正在受到巨大威脅,作為個體的我們,又該向哪里尋找自己的社群安慰呢?
赫拉利創(chuàng)造了壹個詞,叫“
比如,崇拜同壹個電影明星的粉絲俱樂部,線上學(xué)習(xí)課程的微信群。
在密切社群逐漸瓦解的今天,我們或許更能理解“不合群是自己的事”。
不合群在今天仍然遭他人詬病,除了文化的因素之外,也體現(xiàn)了中國人邊界不清的人格特征。
有人說“美國人像壹鍋生米,米與米之間有清晰的界限;中國人像壹鍋熟米,米與米之間界限不清”,所以像“不合群”這種純屬個體自己的事被他人非議也就不足為奇了。
當壹個人背叛了過去的社群,而又未完全融入到新的社群之中時,自我同壹性就會受到威脅,比如新到國外的留學(xué)生就面臨這種考驗。
事實上,隨著科技和市場經(jīng)濟的發(fā)展,全球逐漸走向融合,我們身處其中的每個人,都受到自我認同的挑戰(zhàn),我們都在尋找自己的社群和歸屬。
不論從哪個角度來說,不合群,都不再是不道德的,更不應(yīng)該是沒出息的,合群亦或者不合群是個體自己的事,與他人無關(guān)。
如果你非議別人的不合群,那是你忠誠中國熟人社會文化的結(jié)果,同時也是你自我邊界不清的表現(xiàn)。
事實上,就單個個體而言,不合群,是對過去的背叛,也是成長的開始。
作者所說的“不合群”,或許是我們每壹個人正在經(jīng)歷的過程——不斷摒棄過去的壹些觀念、行為方式。
這種“背叛”可能是當我們參加工作走入社會多年后,再回頭看學(xué)生時代的自己,不免發(fā)出壹聲感嘆:那個時候真幼稚啊/那個時候想的還是太簡單咯。
常常被罵“不合群”,心懷愧疚多年,現(xiàn)在想想,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我只是有我自己的選擇罷了。
原作者名:牟子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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