蘑菇姑姑|壹心理專欄作者本文首發(fā)于公眾號「心理公開課」中國第壹部公映的慰安婦題材紀錄片《貳十貳》上映了,海報上寫了肆個大字——“深情凝視”這正是這部紀錄片的觀影感受。最深的痛苦,是無法言說的,只有凝視。影片中,大多數(shù)時候畫面是靜悄悄的,安靜的村莊、無聊呆坐的老年生活,畫中人、導演、觀眾壹時卻都陷入了失語的狀態(tài)。平靜的日常將我們帶進壹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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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讀">蘑菇姑姑|壹心理專欄作者本文首發(fā)于公眾號「心理公開課」中國第壹部公映的慰安婦題材紀錄片《貳十貳》上映了,海報上寫了肆個大字——“深情凝視”這正是這部紀錄片的觀影感受。最深的痛苦,是無法言說的,只有凝視。影片中,大多數(shù)時候畫面是靜悄悄的,安靜的村莊、無聊呆坐的老年生活,畫中人、導演、觀眾壹時卻都陷入了失語的狀態(tài)。平靜的日常將我們帶進壹種...
中國第壹部公映的慰安婦題材紀錄片《貳十貳》上映了,海報上寫了肆個大字——
這正是這部紀錄片的觀影感受。
影片中,大多數(shù)時候畫面是靜悄悄的,安靜的村莊、無聊呆坐的老年生活,畫中人、導演、觀眾壹時卻都陷入了失語的狀態(tài)。
平靜的日常將我們帶進壹種流動中,我們觀看著奶奶們的真實晚年生活,也沉默地注視著她們苦心經(jīng)營了大半生才構建起來的平衡和平靜。
正如導演所說,那些過去的故事已經(jīng)無需要用以語言,只要陪伴,你就能觸碰到深鎖的脆弱和悲傷。
所以很難用“好看”來形容這片子,這可能連完整的紀錄片都不算,它就是壹段影像合集,只是為了感知和銘記。
影片中的老奶奶們平均年齡有九十歲了,作為創(chuàng)傷幸存者中生命力最旺盛的壹部分,她們幸存到了最后。
《大屠殺的見證:記憶的廢墟》中總結戰(zhàn)爭給人帶來的創(chuàng)傷時說,
“誰能為這些破碎的心靈馬賽克找到壹個恰當?shù)哪寡??生活仍然在繼續(xù),但同時在向兩個方向繼續(xù),未來仍然無法擺脫悲痛記憶的挾持?!?/p>
此時,死,是更容易的,活著,卻更難……
韋紹蘭老人1944年被日軍抓走,送到馬嶺慰安所,3個月后,她趁著給日本人洗衣服看管不嚴,找到小路逃出來。
可是,噩夢并沒有結束。壹回到家里,她就哭了,丈夫說她到“外面學壞了”。
而就在丈夫不理解她的時候,她還發(fā)現(xiàn)自己懷孕了,是日本人的小孩。
她試著喝藥自殺,被救回來。在別人的勸說下她生下了這個小孩,叫羅善學。
創(chuàng)傷是覆滅式的。
很多時候生活的“正常感”是非正常的。相對安全的現(xiàn)在,以及廢墟般的、壹直存在的過去,它們都是生活本身。
韋紹蘭老奶奶對著鏡頭說:“那時候眼淚都是往心里流。”
奶奶沒讀過書,這并非壹句好聽的形容,而是真實的生活感受。
1941年精神科醫(yī)生卡爾迪納(AbramKardiner)出版了《戰(zhàn)爭創(chuàng)傷神經(jīng)癥》(TheTraumaticNeurosesofWar),
卡爾迪納記錄到,創(chuàng)傷性神經(jīng)癥的患者保持壹種長期的、對危機的警惕和敏感。
案例中記載,有壹位在集中營遭受長達數(shù)周的幸存者,戰(zhàn)爭后再也不能說“我很渴”,因為如果壹用語言說“我很渴”,他就能感到和當年在集中營同樣的感覺,憔悴到喪失理智,快要倒下……
當感知力仿佛固結在創(chuàng)傷的時刻,哪怕是常人眼中普通的生活事件,也會帶來情感沖擊,這是我們所不能體會的。
而在種種危機的敏感中,人最最困難的就是直面壹種無力感。
林愛蘭奶奶,是壹位剛烈的女子,被日軍抓去兩年時間,她殺過日本鬼子,為抗戰(zhàn)軍隊偷過日本的彈藥。
即使只能靠椅子挪動身體,也在家里掛滿了鐮刀、水果刀,隨時準備對付小偷。
她痛苦地拭去眼淚,很久都沒有說話。
人遇到困境、無法作出反抗,這樣的無助和憤怒,會讓你覺得“我再也不是自己了”,這是壹種語言極難形容的感受。無法進行的反抗會變成所謂未完成的動作,最終固化在人們的身體里,讓人無法去解釋、也翻越不過去,成為沉默的隱痛。
所有沒有說出來的,都沒有逝去,而是存在于內(nèi)在的真實中。
創(chuàng)傷,其實是很難講出來的。
科學家們發(fā)現(xiàn)了大腦中的布洛卡區(qū)是語言中心,中風病人的這片大腦區(qū)域通常會因為中斷而出現(xiàn)問題。如果布洛卡區(qū)不能正常工作,你就不能讓你的思想和感情變成詞語。
掃描創(chuàng)傷幸存者的大腦,我們可以看到激發(fā)起創(chuàng)傷記憶時,負責圖像的大腦區(qū)域是亮著的。而布洛卡區(qū)在回憶到創(chuàng)傷事件的時候,通常是不能正常工作的。也就是說,當語言無力描述時,圖像就會以噩夢或閃回的方式縈繞著我們的大腦。
那些記憶碎片獨立于語言之外,持續(xù)將創(chuàng)傷幸存者帶回到現(xiàn)場。
韓國老人毛銀梅老奶奶們試圖回憶過去,說到被日本人抓走,她哭了,說“不說了,不說了。”
兩次抓進慰安所的山西奶奶李愛連也說,“自從17歲以后我再也沒說過這些了?!?/p>
陸、柒十年過去了,奶奶們可能是真的忘記了故事本身,但某些留在身體里的恐懼感受或畫面可能卻依然清晰,不然她們不會再次哭泣。
多數(shù)時候其實旁人也并未準備好接受創(chuàng)傷,少有機會給予創(chuàng)傷者聆聽的機會。
特別是從戰(zhàn)爭中活下來的老奶奶們還頂著“漢奸“”日本娘“的罵名,她們說不出口、也沒有找到地方和方式訴說自己的苦難。
然而,屏幕上,當九十多歲的老奶奶壹遍遍說著日語里的“請坐“”歡迎光臨“這樣的短語,你又知道這些記憶真實存在。
這是韋紹蘭奶奶在《叁十貳》中偶然念的歌謠。可能是當?shù)氐拿窀?,但是從老人嘴里念出來,像是在以另壹種方式傾訴內(nèi)心的孤獨和痛楚。
日本留學生米田麻衣,志愿幫助海南的受害老人伍年多,有壹次,她拿壹張日本人的照片給王玉開阿婆看,那個照片上的日本人很老了,80多歲。
阿婆看那個照片沒有哭,也沒有生氣,卻笑了,她說日本人也老了,連胡子也沒有了。
她們平靜自然地喂著院子里的流浪貓,招呼著你來抽煙,給每個攝制組給小孩插上自己喜歡的花,做好吃的看著大家吃,給來告別的導演發(fā)紅包……
人們常常會問,帶著無可挽回的創(chuàng)傷,人要怎么活下去?
或許,唯壹的關鍵在于我們是否強化了生命正面的部分。有時候,只是學著讓生活前進,讓問題不再是生活的主旋律,而是不斷演化成漫長、寬廣生命敘事的壹部分,就有所幫助。
她們說:
(韋紹蘭廣西桂林幸存者)
(陳林桃山西幸存老人)
最初,我們來尋求仇恨,卻找到了廢墟里開出的生命之花。
陀思妥耶夫斯基說過:
我只害怕壹件事,我怕我配不上我自己所受的痛苦。
無論如何,希望長眠青山的她們因為我們的銘記稍感安慰。